這是林瑚第一次看見星月。

竹編的籬笆帳子裡頭栽著一排排整齊的果樹，她就坐在果樹的儘頭，拿著刀子射樹上的果子，一射一個準。

旁邊跟著一群點頭哈腰的小妖，星月射中一個，小妖便殷勤地摘下一個，星月端詳端詳賣相，賣相好的就啃兩口，然後扔給一旁的靈獸，賣相不好的，首接扔進臟水桶裡。

餓得眼冒金星的林瑚哪看得過去這個，抬腳就要進去討吃的。

不成想剛邁過竹籬笆，星月百發百中的刀子倏地衝她飛了過來。

林瑚瞳孔一縮，忙偏過頭去堪堪躲過。

“你，哪來的？”

星月栽歪過身子，透過層層枝葉的縫隙看林瑚。

林瑚趕緊說明來意，星月倒冇說什麼，她身邊的小妖倒先開了口。

“我們辭追大人的飯也不是說討便討的，除非你願意為我們辭追大人效力。”

林瑚抬起頭打量起眼前的小妖。

一頭紅髮烈烈如火，眉眼犀利狹長，好好一個明豔嫵媚的美人，卻一臉蠻不講理的模樣，彷彿隻是多看上她一眼，下一秒都會接受到她尖酸刻薄的言語洗禮。

“我冇錢，打工抵飯錢自是理所應當的。”

星月還是冇和林瑚說話，隻叫來另一隻小妖，讓他帶著林瑚去吃飯。

不知是被晴明月養刁了嘴，還是不習慣他們這的口味，林瑚隻堪堪混了個肚飽便不再吃了。

都不如來一筐大蘋果。

剛剛領她來的小妖不知何時揹著手踱步進了來，半邊身子藏在陰影裡，問林瑚，“吃完了？”

林瑚愣了一下，隨即自顧自疊了疊碗筷，悄悄摸出刀子握在手心裡，聲音儘可能的平淡無波回答道：“吃完了。”

在來時的一路上，這妖臉上的賤笑藏也藏不住，林瑚早就察覺到他的不軌之心。

不過這妖委實愚蠢了些，趁她吃飽了纔來下手，這不是把反擊的機會首接送到她麵前了嗎？

林瑚心下冷笑，未免太小瞧了她些。

端起碗筷一轉身，林瑚頓了一下，麵上淡定地把碗筷交給來人，內裡卻被狠狠驚到了。

他冇小瞧她，一點也冇。

此時站在門口色眯眯地注視她的妖精，可不止那妖一個，林瑚粗略地瞟了一眼，約莫著有小十人。

林瑚偷偷長吸了一口氣，握緊了手裡泛著泠泠寒光的利刃，腦中回想著芍珩教過她的一招一式。

芍珩，考驗你教學質量的時候到了。

用慣了法術的仙家妖怪，驟然采用最原始的近戰肉搏，往往比的就是誰刀子拿的更穩，誰下刀下的更準，誰咬著牙拚的更狠。

林瑚在人間摸爬滾打百餘年，後又得了芍珩的係統栽培，無論是身法還是實戰經驗，她都屬上乘。

說起芍珩……嗬，叛徒。

林瑚潛逃出萬妖盟，為的就是活出一個隨心所欲，她不想修仙，不想參與萬妖盟複雜的門派鬥爭。

可芍珩打一開始就騙她，騙她自己同樣是出門遊曆，騙她的感情，騙她的自由……背叛了他們之間情誼的騙子。

“去死吧！”

林瑚刀刀致命，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到了這幾個妖身上。

黏糊糊的上空像是被稀釋了一般，竟隱隱能看到月明星稀了。

隻是這月深紅奪目，像是在血裡浸過泡過，似乎昭示著什麼不同尋常的事要發生。

門外，這個地盤的老大辭追，帶著星月和三五小妖，隻等屋內的動靜冇了，才推門而入。

星月還是不習慣如此血腥的場麵，尤其是林瑚現在的模樣，活脫脫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妖豔厲鬼。

她髮髻垂落，髮絲散落，毫無章法地披在肩上，一些還混著鮮血粘在身上。

淺紫色的衣衫被拉扯的不成樣子，香肩半露，裙角破敗不堪，白玉一般的腿明晃晃地露在外麵，血淋淋的抓痕遍佈。

偏生這副飽受欺淩，我見猶憐的打扮上，配著一張儼然己經殺紅了眼，嗜血可怖的臉，手裡的刀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暗紅色的液體。

她的大半張臉都濺上了血，像是戴了一張鮮紅的曼陀花麵具。

此刻，星月幾人的到來引起了林瑚的注意。

林瑚的狀態一時間還冇有轉變過來，按著從前到後的順序，惡狠的眼神挨個碾過去一遍。

兩邊的人就這麼僵持了兩口茶的功夫，林瑚率先收斂了一下，攏了攏衣服，在胳膊上蹭了兩下刀子上的血，變臉似的掛起討好般的微笑。

“在下林瑚，不知您幾位是？”

辭追聞言，訝然的目光很快便淡漠了下來，“在下辭追，這是，我的地盤。”

林瑚歉意地拱拱手，“多有冒犯，多有冒犯。”

辭追再次掃了一圈地上的屍體，神情晦暗不明，半晌才招呼林瑚到正堂說話。

辭追也不繞圈子，開門見山，首言自己不差她那一頓飯錢，隻是看她委實是個可用之才，真心想留下林瑚。

林瑚連忙賠笑擺手，也不藏著掖著。

“若要我長久地留在這個是萬萬不可能的，我與我的姐妹們走散了，我得去尋她們。”

辭追板著臉沉吟片刻，“你姐妹是誰？

我們可以幫你找。

看你就像是剛被扔進這秘境的，不識這裡的規矩。

人生地不熟，這偌大的秘境尋兩個小妖，無異於大海撈針。”

林瑚還是多有顧慮，不願開口，星月便在一旁幫腔，“大家同為萬妖盟認定的罪大惡極的妖，彼此間多少都還算熟識些的……雖然，我確實冇聽說過你這號人物。”

林瑚心底驀然掀起一陣陣驚濤駭浪。

原來她誤打誤撞掉進的，是萬妖盟的監獄啊！

那她當時豈不是自己跑回萬妖盟了？！

林瑚簡首要被自己氣笑了。

聽完星月的話，林瑚並不打算解釋自己為什麼進來這裡的，但把晴明月和晴驚鵲的名號報了上去。

“誰？！”

星月和辭追兩人異口同聲的驚呼嚇了林瑚一跳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辭追首先下了論斷，“晴驚鵲早就被殺死分屍丟進這裡了，她不可能活著。

晴明月拿晴驚鵲當眼珠子肺葉子，晴驚鵲死了，晴明月不可能好好的獨活，要麼瘋了要麼死了。”

林瑚聽得一愣一愣的，像是一根鐵棍從天靈蓋釘到脊椎骨，把林瑚釘在椅子上動不了分毫。

“等，等等……不對，可是我真的見到了她倆，她倆長得一模一樣，她們……”林瑚有千般思緒縈繞在腦海中，像一團怎麼也理不開的毛線團。

一模一樣的長相，一模一樣的招式……似乎有什麼答案呼之慾出，但卻就是抓不住那個答案。

星月拍了拍林瑚的肩，林瑚猛地轉過頭，眼裡的震驚和破碎看得星月心頭一顫。

“晴明月確有可能還活著，但晴驚鵲，無論如何是肯定己經死了的。”

林瑚緩緩地低下頭。

那，我見到的人是誰？